湖北省孝感市中心医院口腔科徐勇刚医师,在圈内因网络而知名。今天,我们来看真实的他——在医院新冠病毒肺炎隔离病区封闭值守治疗照顾确诊患者三个昼夜后,他撰文以记,表达其与瘟疫战斗的坚定决心,以励战胜疫病的斗志。徐勇刚医师只是在疫区前线战斗的众多口腔医务工作者中的一员,让我们向所有奋战在战疫一线的口腔人致敬!
一切来得太匆忙,连flag都没来得及立,我就进入了隔离病区,已经工作三天了,也与外界失联了三天。病区住的都是新冠肺炎确诊病人。打开微信,才知道今天是元宵节,现在抽个空,回忆一点一滴记录一下,算是进行心理调节吧。
前天早上,接到医务科紧急电话,“你被抽到一线,请准备好衣物用品,十点半到内科楼三楼报到”。言语简洁,无问西东,我也知道医务科是忙疯了的科室之一。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因为医院所有科室基本上都安排上一线,口腔科也不例外,已经有几名医护早几轮就去了。
感觉到老婆的紧张和儿子的恐慌,我却显得很平静,安慰他们说,没事,想想SARS非典时,我曾是口腔科唯一一个抽进隔离病区的医生呢,今算是二进宫了,咱是见过炮灰的人。
我真的平静吗?不是的,我心里清楚,非典时,整个孝感没有一例确诊病例,我进的隔离病区也才住着一个疑似病例,在那里面一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我把科室电脑里的“扫雷”扫到了极致速度。而现在,孝感的新冠肺炎感染病例逾两千以上,仅次于武汉,而且传染力超强,完全不像所有人的预测哪怕是钟院士。现在我们医院的隔离病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心里会没数吗?
老婆赶快煮了饺子,我一边吃,她一边清理行李,这一去就是两周,再加上隔离观察两周,一个月时间不能回,就把我行李箱里衣、裤、袜塞满满。吃完后,我找了一支痔疮药放进箱子里,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准备出门时又放进去,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叫做紧张。
来到内科楼三楼,这是才组建的“隔离七病区”,我不知道医院已经建了多少个隔离病区,但知道很多病区都只收确诊病例,每区四五十到七八十个床位,建好后很快爆满。
我们病区的科主任、护士长、所有医护人员,全都是今早上接到通知建区,来自不同科室。外科,内科,眼科,口腔科,等等,9名医生,十几名护士,都戴着口罩,在生活区清理寝室,分被套、床单、桶、盆、毛巾等等。
很快清理完毕,然后开始防护培训,着重讲细节,以前听过课,现在要强化,因为下午就要开始接收几十个病人,时间紧迫。简单快速留一个影,大家能凝聚到一起,既是任务,也是缘分。
胡超华主任和刘玉萍护士长带队的隔离七病区
如果想知道大家紧不紧张,我想说的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紧张。每一件事,都不允许花太长时间。疫情如军情,病区如战区。
值得欣慰的是,我们的防护物资目前还可以支撑,我们的隔离病区设有污染区、缓冲区、工作区、生活区,虽然不可能达到顶级传染病医院的标配,但是因地制宜能建成这样,可以说,比武汉很多医院都要规范,我们孝感市中心医院的医护感染率远远比武汉低,应该是,极低极低。
我们一起工作的人,既是最亲密的战友,又是最大的敌人,因为每一个人,都不能保证自己在整个工作周期内绝对安全,都是潜在的敌人。大家都遵守铁律,无论工作休息,必须尽量保持一米以上距离。一人中招,全区危险!
下午就收进了几十个病人,外科系统两位壮士自告奋勇打头阵进去查房,其他人迅速安排好了班次,主班、连班、夜班,轮值,我安排到了第二天主班查房,于是心急火燎地等着他们查房出来介绍情况。毕竟,咱们对患者病情一无所知。
查房出来,他们告诉大家,病房最大的特色就是环绕立体声咳嗽音,当然病人都有口罩,很多都有发热症状,多数都有直接或间接的武汉人员接触史,核酸检测阳性。还好目前没有呼吸困难危重症需要抢救的,以普通型为主。但我们都知道,病情是可以变化的,尤其在发病一周左右。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像着病人咳嗽的样子,查房怎么样简捷有效沟通,怎样用对讲机传输给工作区的同事,万一有重症咋整?更多的是,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穿脱防护服的步骤,因为这个至关重要。
同时,我又告诉自己不能多想,一定要睡觉休息好,这也是前提,但是真的睡不着,于是用各种方法努力睡眠,包括用网上的放松入静想象法,想象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条船,我躺在上面四肢放松平展、均匀呼吸,想着想着,船上的我就开始穿防护服戴口罩……那一晚,我竟然失眠了!
第二天查房前,我规范而仔细地穿好防护服,每一步骤都小心翼翼,主任帮拍了个照,今天抽空要到照片才知道是这个样子,其实哪怕我的口腔科同事也有写错我名字的,可能“勇”字不适合我吧。
我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所有医生护士,都会在进入病房前拍下照片,而且摆出灿烂、微笑、加油的pose。因为,进去以后,所有的物品都是污染源,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去刻意拍照,而且,在里面不会有灿烂微笑的面容,只有时刻紧绷的神经!
查房,并不是很顺利,有一个房间一位老者看到我走到他身边,摘下口罩就说“医生我咳嗽好厉害,肚子又痛又拉肚子”,而我不可能撒腿就跑,只能强装镇定地令他快些戴上口罩,记录完病史,快速转向另一位患者。我发现,很多人都伴随腹痛腹泄症状。
谢天谢地,多数患者病情平稳,查房很快,有几个老太太诉说颈椎痛,还有说睡眠不好失眠的。我都记录下来,传给外面工作区的同事们,他们根据查房和检验学资料开出医嘱,我就在护士站旁边的医生站坐下,等着有新情况再查房,毕竟穿一套防护服不容易。后面又新收了三个病人,查房问了下基本情况,向外汇报后,在里面呆到一点半左右出来了。
最紧张的环节,莫过于出来脱防护服,从面屏到护目镜到口罩到手套,处处都充斥着肉眼看不见的冠状病毒。每一个脱卸步骤,都必须保证次序与方法完全正确,否则,如果遗留病毒带进生活区,将是一场灾难!脱完防护服,立马洗澡换衣服,吃饭,饿死了!
我想真诚地告诉你们,在病房里,承受风险最大的人,并不是医生,而是护士!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当然,某些在重症室介入抢救的医生,也是高危,但是护士的风险大,是全体性的。
因为,她们要长时间地近距离接触病人,打针输液、查体温、上心电监护、给氧、量血压测脉搏等等等等,而且护目镜很容易起雾,打针有时靠摸着血管打,平时可能几秒钟的穿刺,现在要多花几倍几十倍时间去完成。虽然有防护服,谁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所以,我很能理解,网络上那些护士发生心理崩溃的各种视频,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她们真的不容易,我们的护士也有过需求心理干预的,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护士先后进入一线,基本上也就变淡了,因为大家都在拼,而且,我院到目前还没有出现护士感染现象,我们的防护措施整体上保障有力!
昨天看到李文亮医生的去世消息,可以说,大家都先后经历了不可避免的心理波动,但是,最终,还是都冷静下来,因为,我们的战斗还将继续,我们的防护依然给力,我们战胜疾病的信念从未倒塌!
到今天我们的病区已经住满了病人,大部分人复查肺部CT显示病变炎症区有吸收,这无疑给了我们莫大的信心和安慰,同时也出现了极少数重症,大家的压力也陡增,老总的压力最大,他是内科医生,负责整个病区的治疗方案指导,他这几天忙碌的样子,需要处理各种杂乱纷繁的事件,各种电话、各种呼叫、各种填报、各种方案、各种协调、各种应急、超过了医生日常负荷的极限。过两天是我的夜班,不知道会怎样,以后有空再写吧,没空就算了。
今天,第一次跟家里人汇报了一下情况,老婆说又给我买了六条内衣裤、还有袜子,准备明天托人送进来,还说,儿子昨晚还担心地哭了一场。唉,这个臭小子,平时老跟我对着干,吼他不听还顶嘴,竟然会哭,哭啥哭!
现在的我,最现实的愿望就是:我们的防护物资能够一直不缺,我们的患者能够全部向好的方向转归,直到完全治愈出院,我们,能够在离开病区的那一天,轻轻地走,正如我们轻轻地来,我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个病毒。
徐勇刚 于2020年元宵夜
(稿件来源:湖北省孝感市中心医院口腔科)